Jui

我看著他放任自己的一切讓這場大雨澆淋。

包括他的心。

這場雨來的並不突然，或許是梅雨季已經來臨了吧，天色總是在下午時蒙上一層灰，所以即使落下了幾滴雨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。

但我想他心底的那個人走得太過突然。

不知道是不是有說出再見的離別，他想著再見，她說著再見卻不想再見。

這場雨也不悲傷，是他身上沾染了稠濃的悲傷色彩，所以使我眼前的景色被沉浸在這種氛圍。他讓雨變的悲傷，而雨也讓他顯得更加落寞。

水珠順著他的眼角流下，是溼透的髮絲再也承受不住的雨水，抑或是他心中再也承受不住的痛的眼淚。他用閉著的雙眼望向天空，我也朝著前方闔上眼睛，我眼前所浮現的是不會和他一樣的吧，在有些微光亮的世界裡，我所看見的是他，而他所看見的是早已不復存在的她。

只剩下雨的聲音。

我睜開眼睛，適應了眼前的亮，他依舊在雨中。站在因為這場雨而空無一人的廣場，而我，就在沒有屋簷的公車站牌下陪伴他的悲傷。

公車一班一班的停下，開走，停下，又開走。其實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收起傘然後踏上公車接著離去，就像總是從他身邊帶離原本兩人共撐的傘的她，同時帶離他的心的她。一個一個因為他而停留，也一個一個因為他而離去。

我卻不斷告訴自己，等這場雨停了，我就走吧。

然而我知道，這場雨不會停，他心中的那場雨，也不會停。

在離他有一段距離卻可以看清楚他的臉龐的地方，我和他一樣，一樣站在了這個下著雨的世界中，即使清楚的明白，站在雨中的不只有我和他，但至少我看見了，在 36193 平方公里中的 23499404 人裡我看見了他。

我不知道他哭了多久，傷了多深，或許已經痛的哭不出聲了吧。

他始終靜靜地仰望著垂直落下的水滴，彷彿看穿了烏雲就能夠再次見到陽光，然後這場雨就會停了。

他也總是在等待，彷彿一直站在這裡，總有一天她就會轉身過來像以往一樣勾著他的手，前進。

走向他和她的未來。

我想我和他都逃避不了雨不會停而她也不會回來的事實，事實，陳述著簡單的道理卻依舊沉重的壓在意識邊緣，因為是事實，所以才更痛。但是又能怎麼辦呢，所以他在等待，等待她走回來，也同時等待著自己，當找到說服自己繼續向前走的理由時，他就會離開了。只需要一點點，一點點就足夠了，足夠收回仰望天空的視線，足夠再次看向前方，足夠邁開步伐，足夠面對沒有她的世界。

然而一點點在哪呢？

回過頭來才真正發現，原來一直以來所需要的只不過是曾經被自己丟棄的開始，自己一個人的開始，不願意去面對的開始。

開始後的世界，令他感到不安。

所以由我開始吧。

「傘。」越過了我和他之間積了水的馬路，映入眼簾的是他放大的側臉，而在他眼前的是沾滿雨滴的透明雨傘。「還是可以看到灰色的天空，但是不會被淋濕了。」

他沒有接過傘，但終於低下頭了，他紅腫的雙眼和我對視著，從臉頰上落下的水漸漸緩和。

「以後，你還是會活在有她的世界，但是不會再因為她而流淚了，所以，你還是可以繼續望著天空或望著她，只是不會再被淋濕了。」我將傘放在他的肩膀上，隔絕了他和雨。

「那妳呢？」在我踏離傘下的我們時，他說。

「我懂得邁開步伐奔跑，所以雨即使會沾溼衣服，卻不會停留太久。如果你也能夠往前跑向你一個人的未來，就把傘放在這裡吧，放在你不會再回來的這裡。」

最終留下的是那把透明的雨傘和他所為她流過的淚，和這場不會停卻滋潤世界的雨。